滚滚故事 | 野外大熊猫相亲除了靠“武力”，还得靠颜值
三月底到四月初的秦岭，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玉兰花、梨花、杜鹃花竞相绽丽枝头。大熊猫正式婚配的时间到了，卵细胞发育成熟的雌性熊猫开始排卵，肛周腺中的动情激素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芬芳，这时它便登上海拔1700米-1900米的山岭脊部，将比武成亲的擂台设在针叶林下50度-60度的陡坡上，因为针叶林下的竹类和杂灌植物稀少，可视范围宽广。比武的时间往往选择在乍暖还冷的雨后多云天气，空气湿度在70%以上，平均温度9℃-10℃，风力多在3-5级以上，较强的风力有利于将其动情的信息传得更宽更远，以便招引更多的雄性来参加比武成亲。
2003年3月26日，一夜春雨后的早上，我们课题组一行5人披着晨雾，从三官庙保护站出发，沿东河向上到达几天来我们观察有几只熊猫聚集活动的火地坝地区。一到李家沟口，一股发情期熊猫特有的气味告诉我们，今年大熊猫的比武结亲可能要在这一带举行。随行的西北大学研究生李宇问我们的向导老唐，这熊猫的气味像什么味？老唐说：我说不上来像什么味，但是这几年我们调查熊猫经常闻到熊猫味，但是像今天这种味只有春天发情时才有，平时多是尿骚味。另一向导老蒲说这味道好像在医院闻过。我突然想起，这多像消毒用的“巴氏消毒液”味，酸濛濛地直窜鼻子。随即我们分散开进入竹林向坡面上调查，沿路都是熊猫取食过的痕迹和散布在兽径上的熊猫粪便，从足迹判断有几只熊猫都向李家沟方向活动。这时我作出决定：目前熊猫去向已经确定，我们不要紧随跟踪，以免对熊猫的比武招亲造成干扰。中午了，因为不知道熊猫的比武活动什么时间举行，我们留下了2个人做熊猫取食地样方并监视熊猫发情动向，其他人回保护站，准备下午到南边调查。当我们回到保护站刚吃完午饭，这时，留在火地坝监视的老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的面前，告诉我：“熊猫打架开始了，地点在李家沟和火地坝交界的梁峁上，下午2点整开始的。”我一看表刚2点20分，啊，老唐真快，3公里路只用了20分钟就赶回来了。这时，我立即安排课题组的快腿小伙子蒲小林，让他带上索尼PD100摄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进行录相，我们其他人员带上调查设备同时出发赶赴现场。
如此热烈的比武结亲场面让人激动不已，后来被我们命名的母熊猫“春天”站在一棵斜伸出45度角，直径20多厘米的铁橡树上，头部向下冲着坡面，大声地叫着，似乎向树下正在决斗的两只公熊猫呐喊助威：“加油！加油！”树下的两只公熊猫撕咬在一起，发出像两只狗打架一样的狂叫声，进行着殊死的摶斗。原来这是最后的冠军争夺赛，在小林赶到开始摄相之前已有2只公熊猫被打败，一只满身是血的熊猫爬在距“春天”20多米远处的大石头上向下面观望着，不时发出不甘心的“哼、哼”声。另一只面部带伤的公熊猫斗败后被赶上一棵直径约60厘米的油松树上，心情烦燥地在树上爬来爬去。我们同时发现在母熊猫旁边的松树上还有一只约1岁半龄的幼体大熊猫，爬在一枝粗大的枝桠上，瞪着双眼好奇地观望着树下父辈们的比武和结亲，我们估计这可能是“春天”的孩子，是跟随母亲前来学习的。我们统计了一下，参加这场比武结亲的成员竟有6只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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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冠军决赛在5分钟后结束，被斗败的公熊猫沿着山坡逃去，冠军面向母熊猫发出带着颤音像家羊一样的叫声，这时母熊猫随即走下树，回头将两前肢搭在坡下树杆上，尾部翘起朝向坡上的公熊猫。被爱情之火燃烧的公熊猫廹不及待地将两前肢搭上母熊猫的背部，双肢紧紧地抓住母熊猫的背部皮毛，下腹靠近母熊猫尾部进行交配，18秒后，公熊猫可能因为位置和交配角度不合适，离开母熊猫向坡上走出3米，这时母熊猫哼叫着亦向坡上移动2米，再次头朝坡下，尾部翘起，这时公熊猫又一次将前肢搭上雌熊猫背部，双双幸福地哼叫着堕入爱河。66秒后，公熊猫两前肢向后搂住母熊猫腹部呈坐姿，母熊猫尾部蹲在公熊猫下腹部，呈胶着状，持续105秒后，母熊猫脱离开公熊猫，回头对着公熊猫哼哼唧唧，似乎欲意未尽，而公熊猫因为曾与3只公熊猫比武之后又进行了交配而体力不支，躺在一旁喘着粗气。母熊猫爬在公熊猫头前哼叫了一阵之后，失望地再次爬上先前的树杆上，不断发出叫声，意在再次求婚，而这只冠军经过一阵休息之后虽然无力再次交配，但它显然不允许给其他公熊猫机会，起身围着母熊猫的周围转来转去，发出激烈的叫声，防止其他公熊猫靠近。母熊猫经过一阵哼叫后，便爬在树杆上闭目养神，期待着再次比武结亲，等待了一个小时之后，便惆怅地走下树来沿坡面下沟向远处走去，而那些公熊猫则竞相跟随其后赶过去，以寻找新的结亲机会。
3月27 日早7时30分课题组出发，赶至李家沟内，原计划调查第一天的发情场地的生境样方。刚走到李家沟口就听到火地坝的北面坡上熊猫发出争偶叫声，蒲春举和蒲春华当即赶到，进行了录相。在该处有5只熊猫，其中雄性熊猫4只，雌性1只。上午11时比武决斗结束，有趣的是，这只获胜的公熊猫兴致正浓地想与母熊猫完婚，然而这只母熊猫则不接受公熊猫爬跨，独自转移至东边另一支沟内，又遇见另一只公熊猫，这只公猫个体很大，在阳光下白色的体毛闪闪发光，明显比那只冠军熊猫要年轻得多，两只熊猫在一起活动约10多分钟，公雄猫的求爱获得了母熊猫的亲睐，在一坡面的石洼中进行爬跨，经过1分多钟爬跨之后，公熊猫改变为坐姿，雌猫的后臀部亦坐在雄猫的会阴部，胶着时间达217秒，然后雌性熊猫独自离开进入附近的竹林，开始取食，雄性熊猫也随之靠近雌猫，坐在一边闭目休息。半小时后便各自走开，也不再发出叫声，显示这两只熊猫交配获得了成功，同时这场比武结亲的活动也宣告结束。
像这样系统详细地观察野生大熊猫繁殖交配的场面在我从事大熊猫研究20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分别观察到了6只和5只大熊猫聚集在一起求偶交配的全过程。求偶交配场位于针叶林或针阔叶混交林内，林下灌木和竹丛稀疏，坡度大，有一定的风力。雄性大熊猫为获得交配优先权进行打斗竞争，交配权主要基于竞争所确定的等级序位，但竞争的胜利者并不总是能获得与雌体的爬跨和交配权。观察结果还表明，野生大熊猫的婚配制度为一雌多雄制，大熊猫幼体或亚成体在发情交配现场的出现，可能与其繁殖行为的学习有关。对野生大熊猫争偶交配过程的观察结果，对圈养大熊猫的饲养繁殖有重要指导意义。
作者：雍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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